Tuesday, December 26, 2006

站台上父亲匆匆走过来

昨夜圣诞,无烛光之温馨,非星夜之灿烂。一个不属于我的节日,也无所谓过得惨淡得一点。和家姐交谈,也不投机。凌晨三点,悻悻就客厅睡下。家母本就灯夜读,闻声急急去楼下抱被子。家父也醒,轻手轻脚出来,拉过客几堵住沙发,怕我掉到地上,想想,又拉开几尺,怕我夜起撞到自己。母亲又取出一条毛巾包住被口,怕有什么异味搞得我睡不好。我躺着不动,闭起眼睛装睡,却想,就这样躺着,再回到童年去罢。

我的童年里有校园,桂花,九山湖边的柳树,父亲买的陈皮梅,冬天里圆桌上的白菜煲,张泉的蝴蝶夫人,母亲拿着黑色鞋底受伤流血的手指,父亲用自行车制造惯性让我的头敲到他消瘦的背脊,父亲那着热馒头在教室外等我考好试。记得考的是地理。考了一百分。还有一些偶尔触景伤情的零星回忆。能实地找回的,已经很少。毕竟自己又不是耶稣,难道也立一个脚印不成。

早起,父亲已搬出母亲帮我洗过烫好的衬衫,平平折好放在我箱子上。一边端上煮好的早餐,他抢着要帮我整理行李。我嫌他吵,没让他。也不理他是不是不高兴,自顾自去了。匆匆奔下楼去赶火车,父亲已穿戴整齐,在等着。送我上车,也没得说什么,车子就启动走掉了。从车厢里看出去,他比以前更矮了。他原来也不算是魁梧的一个人。上次走的时候父亲送我到卢森堡车站。可能他不知道这次该不该送我。心里后悔早上的语气偏重。坐好想看书。才发觉忘了带Rousseau 的Les Reveries du Promeneur Solitaire. 生平最恨看书看一半。

买好火车票。想想,还是打电话让母亲把书寄过来。母亲说时间还早,让你父亲给你送过去罢。要了一杯浓咖啡。伸手到大衣口袋里,摸出了两枚古币。父亲原来前一天说过,留给我做纪念的。我没接声。每每说起,总会有一种莫名的伤感。只觉时光不饶人。我又想起祖母留给我的戒指,外婆作的诗。应该是老了,为什么想起的都是以前的事。最近事多心烦,和母亲通电话有时也草草收线。事后常常自责,却也不打个电话到个歉。事情太多。

车子还有5分钟车子就要开。我站在平台上一个一个得数着过往的乘客。最后上来的是列车员。刚要回头,火车另外一边冒出了父亲的身影,沿着站台匆匆走过来。穿着褐色的外衣,只觉得他手里那着的白色的书特别显眼。父亲心脏不好,走路走得很吃力。听到火车吹哨子,他急。想跑,又停下。忽然转身,他指手画脚开始和列车员做比划。父亲不懂法语。他想把书塞给列车员。可是列车员听不懂,不接。我在四个车厢之外硑命挥手。父亲忽然看到,急急得指指我,指指书。列车员终于拿了书。父亲又双手比划着道谢。我看着忽然眼泪就掉了下来。记得在九山河边,父亲踩着自行车送我上学的时候,曾经和我说起他最喜欢朱自清的·背影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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